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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:平淡荊州荊將起變 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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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允眼裏劃過一絲得意,捏起一封信:“您看,舅父,這就是他暗通許都的證據。這個叫……蔡嫵的人,分明就是在召他回去。投奔曹操。”

劉備又鎖了眉頭,在請示過氣咻咻的劉表後,拿起了其中一封,瀏覽起來。待瀏覽完畢後,劉備笑著跟劉表和張允說:“聽語氣,這恐是一封家書吧。算不上是……”

“若是家書就更不得了了。”張允滿臉鄭重,“舅父,你想啊,蔡威當年帶著一眾孤兒來投荊州,我們那時並沒有仔細詢問他,只當他也是無父無母罷了。可現在他忽然冒出爹娘不說還有了這麽些家書。哪個敢保證,他現在還能一心為荊州,而不是回去到許都爹娘身前?”

劉表瞇著眼睛,一言不發顯然咋思考張允話中的可能性。

劉備趕緊上前:“剛才張將軍也說蔡仲儼投於荊州十幾年。十幾年鞍前馬後,。若只憑幾封薄紙便功勞盡抹,草草定罪。恐會引部將寒心,外人非議。景升公,還請三思。”

劉表聞言繃緊了嘴巴。好一會兒才轉向劉備:“既如此,那便依玄德之言。此事先按下不表。孤待要看看,蔡仲儼他是不是有投敵之心?”

劉備微微地舒了口氣。待從劉表那裏離開以後,立刻就差人往蔡威府上送信兒。送信兒劉備也不能明說,只能旁敲側擊的暗示:你最近出門或者行事小心點,別惹事。跟朋友往來尤其跟荊州以外的朋友往來,千萬當心,不要落忍把柄。

蔡威接到口信兒的時候人正在氣頭上呢:魏延派來報信的人跟張勁派來給信的人前後腳到的襄陽。魏延的人是往他府裏走,張勁的人(蔡威還想不到這事江東也有份)是往張允那裏去,張允那邊事辦完,他這邊也聽完了。

正想轍應對呢,劉備口信兒到了:得,甭想了,劉表知道這事兒了。你以後還是老實點,低調點。另外上心提放點人,甭著了道還不知道自己虧哪裏呢?

劉備那話掰開了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。蔡威眼瞅著送信人離開,胸口那個悶氣,一陣陣腦袋發暈:他現在恨不得掐死張允!若說以前,他跟在張允對著來,大部分原因是因為他跟張允弟弟之間嫌隙,蔡威多少還留有一些餘地。現在……哼,現在蔡威想把人碎屍萬段,挫骨揚灰猶不解恨!

他旁邊蕭圖看著蔡威臉色一陣變幻,不由在旁邊添火說道:“爺,這景升公也太……爺,咱們回江夏吧?”

蔡威冷笑:“回?怎麽回?逃回去嗎?”

蕭圖一噎,不說話了。

“文進,那筆墨來!”蔡威豁然起身,一臉正色地跟文進說道。文進問也不問,直接下去辦事。蕭圖眼瞅著文進離開了,再瞧瞧蔡威那種陰沈沈的臉,不由心裏發怵:“爺……你打算怎麽辦?”

“怎麽辦?”蔡威瞇著眼睛,冷笑連連。蕭圖聽著那笑聲,只覺得後背發寒,頭皮發麻,恨不能跟著文進一道出去了。

而蔡威則在笑完以後,臉一繃,聲音低啞,陰測測如臘月寒風:“自然……是按照玄德公的意思辦。”

蕭圖傻了,詫異地看著蔡威,眨著眼睛想:這到底是不是他們家爺?不會是被換了芯子吧?

結果緊接著下一句,蕭圖就推翻了自己念頭,因為蔡威又恢覆了他平日似笑非笑的表情,仰著著漂亮的臉龐道:“只是……也不能盡等著被人找麻煩,有點防備還是要的。阿圖,附耳過來。”

蕭圖聽話的把腦袋湊過去,然後就在蔡威的耳語中眼睛越來越亮,最後“啪”的一聲一合拳頭:“爺,咱們早該這麽幹了!老子忍那小子很久了!這回你瞧好吧,我要是不讓他吃頓苦頭,我就不姓蕭。”

蕭圖說完就興高采烈告辭出屋,然後召集人手,興匆匆去幹蔡威給他安排的活兒去了。

文進走過來的時候拿著托盤,正好碰上出門的蕭圖,瞄了蕭圖一眼,什麽也沒說,又把東西給蔡威送去了。

只是在蔡威下筆之前,文進微微按住了筆桿:“公子,您可想好了。這幾封信下去,可能就沒有退路了。”

蔡威挑挑眉,扒拉開文進的手:“只是防患未然耳,未必真的有事。”

文進苦笑:“就怕底下的弟兄誤會您的意思,不只是這麽想防患未然啊。”

蔡威沒吱聲,還是鋪展了信紙,潑墨揮毫。

文進看著一封封在蔡威手底下寫就的信,閉了眼睛微微嘆了口氣:罷了,反正早也是一天,晚也是一天,荊州,他們總是要離開的。至於以什麽方式,誰在乎呢?大不了轟轟烈烈一場!

那天之後,蔡威當真老實了,除了按時應召議事,其他時間蔡威基本上都待在自己在襄陽的府裏。劉備對此暗暗松了口氣,張允卻是咬牙切齒:怎麽他沒發現東西少了?還是說,他已經警覺了?為什麽他忽然收斂了呢?他收斂了,我怎麽按舅父去挑刺去?這不行,我得找機會刺刺他。

於是在之後不久,黃祖自襄樊來信,要劉表增兵江夏,支援襄樊的事上。張允就跟蔡威在議事之上表現了空前的分歧和詫異!

張允的意思江東軍遠來而戰,兵困馬乏,能攻克夏口,已經是他們僥幸,他們不可能再克襄樊城!

而蔡威的意思則是襄樊斷可失,不管黃祖能不能受得住,都應該謹慎為好。

張允就因這個笑蔡威是高看周瑜。襄樊城城堅池深,周瑜就是個神人也不可能在出征這麽長時間,兵馬都強弩之末的情況下拿下襄樊。

蔡威則反唇相譏,斥張允只會紙上談兵,貿然輕敵。若真上了沙場,早死了一千次了!

張允一聽馬上不幹了,指著蔡威陰陽怪氣:我確實比不上。你消息靈通嘛。就算輕敵,也自有人給你通風報信!

蔡威杏眼一瞇,馬上想起張允這是說的什麽事。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,他還不好說,只能擺著架子冷笑:“愚蠢!愚不可及!”

張允立刻跳腳,站起身,露胳膊挽袖子,眼看就要撲過來抽蔡威一頓。蔡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,身子動都沒動,只是嘴裏話卻刁毒:“威原本以為在江夏看到張勁已經算是糟心之事。今日見張將軍如此,威方知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。張將軍家教之風,著實讓威佩服!”

張允聽了這話,馬上就要抽身過來跟蔡威打架,劉備一個眼色,張允就被關羽給攥住腕子,動彈不得了。

上座的劉表眼看著鬧騰的差不多了,拍著桌子輕斥了一句:“夠了!爾等皆朝廷命官,如此作為,成何體統?”

蔡威立刻拱手請罪:“末將失禮,請主公責罰。”

張允也憤憤地掙開關羽,不甘不願地跟著說:“末將知錯,請主公責罰。”

劉表看看蔡威,嘴裏暗暗咬牙,再看看張允,更是心裏冒火:你個笨蛋!你鬧騰的時候你得挑起他來鬧呀!現在倒好,滿屋子人都看到你張牙舞爪,他啥也沒幹。你讓我罰,罰誰呀?你呀?

劉表吸了口氣:“今日暫且繞過,下不為例!”然後揮揮手,滿是頭疼地說道:“此事明日再議。都散了吧。”

蔡威聽完“唰”的一下握緊了拳頭:明日再議?你當這是什麽?軍情不等人呢!但緊接著,蔡威又低了頭,咽下出口的諫言,自嘲地笑了笑。然後起身跟著眾人一道除了議事廳。

沒走多遠,就聽見劉備叫他:“仲儼留步。”

蔡威回頭和客氣地說:“玄德公,可有賜教?”

劉備笑著搖搖頭:“賜教沒有,不過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仲儼。”

“玄德公請講。”

劉備收住笑,正色道:“適才仲儼說要增兵襄樊?難道襄樊當真守不住?”

“守不住。”蔡威斷然結論,沒有一絲猶豫。

劉備怔了一下:數月前兩軍僵持時,蔡威也曾說夏口會失守,也曾諫言要增兵夏口。可是劉表沒聽。不光劉表沒聽,所有人都沒信夏口會失守。果然,等了沒多長時間,淩操陣亡,夏口江夏軍開始反撲。那會兒人都在說黃府君不愧是沙場名宿,作戰果然是讓人放心。結果蔡威那會兒卻坐在角落裏看著眾人冷笑連連。劉備那會兒湊過去問他:仲儼因何發笑?

蔡威操手抱臂,表情不變:“笑一群身處釜中而不知釜底火起的人。”

“此言怎講?”

蔡威那時扭過頭,一臉嚴肅的看著劉備:“周公瑾要來。夏口危矣!”

劉備笑了笑沒把他話當回事。可等到一個月後,周瑜真的往江夏戰場來了,而且還真的拿下夏口了。

劉備笑不出來了。他那時很認真地看著蔡威,問他:“你怎麽知道來的是周瑜?”

“除了他,還有別人能挽瀾於既倒扶廈之將傾?孫權要是不讓他來,江東軍就該被興霸和伯言留在江夏了!”

劉備也不知道蔡威口中的興霸和伯言是誰,聽都沒聽說過,應該是還未嶄露頭角。但是劉備卻記住蔡威的話,他不得不承認,有時候,在某些方面,蔡威真的比別人要看到遠的多。

所以今天蔡威那話一出口,劉備就跟著來問了。問完守不住的答案後,劉備緊接道:“若是讓你前往襄樊,可有得勝把握?”

蔡威頓住腳,看著劉備表情嚴肅:“玄德公是讓威守襄樊還是戰江東軍?”

“這有何不同嗎?”

“如是守襄樊。這個季節,秋糧剛下,威於城內並不能保證糧草供應,一旦周公瑾於城外田地焚糧,威照樣會棄城而去。”

劉備詫異了下:他倒是沒想到蔡威會棄城。

“如是戰江東軍呢?”

蔡威笑了笑:“那就棄夏口,當塗,襄樊,虞城、定縣。讓出半個江夏,拉長江東駐軍防線,集中己方兵力,於周公瑾在西陵決戰!”

劉備都呆了,這麽樣的法子,說出來,肯定會把景升公嚇傻。他平覆好一會兒,才幹笑兩聲:“仲儼……好魄力。”

蔡威搖了搖頭,顯然是看出自己作戰方式已經把劉備嚇到了,他也不再勉強久留,拱手跟劉備告辭。臨走還在心裏嘀咕:不知道以後我做的事,會不會更讓你吃驚。

這天過後不久,襄樊失守消息傳來。黃祖退兵虞城。而同時傳來的,還有黃祖麾下甘寧率軍投敵,降了江東的事情。

這事一出,蕭圖立刻就給蔡威匯報了:“爺,這事聽伯言說,興霸是有苦衷的。先時蘇副督已經向府君求得興霸任株長。可是等後來,府君又不認賬了。您也知道……興霸和府君之間,一直有些……加上周公瑾又確實有意招攬,所以……”

蔡威沒說話,撐著額頭長嘆了一聲,無力地對蕭圖揮揮手:“你下去吧。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。”

蕭圖無奈地退出去,剛要往前走,就見老早就被蔡威安排在襄陽水師裏的林藝偷偷摸摸地走過來,湊到蕭圖耳朵邊賊兮兮地說道:“張允那小子行程路線弟兄們已經摸清了。今兒要不要動手?”

蕭圖遲疑了片刻:“今天爺心情不好。估計,就不去了吧。”

林藝“啪”的一下拍蕭圖腦袋上:“你這幾年呆江夏呆傻了吧?公子心情不好,咱們去替他收拾人!等收拾完了,你給他匯報一聲,待他明天看到張允那樣,自然心裏舒坦了。”

蕭圖偏著頭想了片刻,覺得林藝說的在理,於是點點頭:“成,就照你說的辦。哎,對了,這事沒外人知道吧?”

“放心吧,阿圖。我早就支會好了,全部都是跟著公子從潁川來的自己弟兄,連我手底下那幫兔崽子我都一點消息也沒露。”

蕭圖滿意地笑了笑,跟著林藝勾肩搭背的出了府門。

而同時在劉表府邸,蔡瑁已經開始就甘寧跟蔡威的關系向劉表做詳細匯報了。邊匯報邊說:“出了這兩個是義兄弟的,還有一個陸遜一個魏延。這四個人私交頗好,恐怕,只拿住一個蔡威,另兩個會滋事。不如……”

“不如怎樣?”

“不如,找個借口,先把陸遜和魏延召來襄陽,然後伺機而動,把三人同時……”蔡瑁話沒說完,但單手下劈的姿勢已經表達出他要講的問題。

劉景升瞇起眼睛,捋著胡子半晌後,點點頭:“就照你說的這麽辦。你來負責此事。”

蔡瑁笑著點頭,很是開懷地應了諾:除去蔡威,二公子可就又少了一個潛在不確定反對分子。

可是等他出門沒多久,被他惦記著除去的蔡威那裏卻發生了巨大的變故:蕭圖拉著蔡威,一臉慘白地跑到一個胡同口,指著胡同裏呆呆站立的二十幾個人和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,聲音發抖地跟蔡威講:“爺,你看這……”

蔡威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地上,呼吸瞬間停滯了一下:地上躺的有數十具屍體,而被蕭圖指著的衣著華貴渾身血汙的屍體,不是旁人,正是……張允!

蔡威神情盯著地上的橫屍,表情幾經變幻,最後定格在了冷漠上面。

蕭圖和林藝兩個看著蔡威神色心裏一個勁兒的打鼓:這真的是一次失手,他們本來只是想蒙面趁著張允路過,忽然蹦出來抽他一頓,嚇他一頓的。結果他手下的侍從二話不說,直接上刀就砍。本來蕭圖是沒打算真動殺手的,可那邊不知道,一招一招招呼要害地方,蕭圖他們自然也不是泥塑的,一來二去很快兩撥人就博上命了。蕭圖他們是早死了爹娘,打小從死人堆裏爬起來,又從戰場滾滾刀山留下來的,手上功夫實打實的硬。而張允的侍從,當然也不是草包,但是比之蕭圖等,到底少了沙場而來的狠辣。加上要顧及到一個貴人,自然就落了下乘。從第一個人倒下以後,蕭圖他們幹脆一不做二不休,反正梁子已經結下了,再啰嗦也沒用,不如就此一刀了解了他。

於是戰到後來,就出現了這種情況,己方受傷的不少,但一個沒死。張允那頭,受傷的沒有,但一個沒活!做完之後,冷靜下來頭腦的蕭圖才算是回過味來:壞了,闖禍了!公子爺這會兒還不知道呢!

於是蕭圖就得匆匆忙忙叫來蔡威。給蔡威展示眼前這驚人一幕。

蔡威在原地佇立半刻之後,面無表情地走向張允。張允躺在血泊中,怒目圓睜,血汙覆蓋了他的大半張臉。蔡威彎下腰,伸手把張允的眼睛撫合,再擡頭,發現旁邊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二十幾個人軍官都在眼巴巴看著自己,有的期待,有的驚惶,有的興奮,有的平靜,但臉色卻無一例外都是陰沈著。

張允的死,代表了什麽已經不言而喻。他們的計劃,要提前了,荊州,不能再留下去了。

“這可真是麻煩了。”蔡威擡起頭,看著黑沈沈天空,良久輕輕地吐出這麽一句。

蕭圖嘴巴動了動,到底還是問出:“公子……咱們現在……該怎麽辦?”

蔡威沈默地擡起腳,走過每一個人身邊,目光深沈又凝重,蘊含著深意。良久,眾人才聽他用極輕極緩,卻極其清晰的語調說道:“別無選擇,唯有兵諫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哎呦,你們看出來,蔡威反到底會是哪些方面因素了吧?

好了,小威兒終於反了。呼呼,撒花

214荊州風雨的後續

郭照是在建安八年的深秋天裏出嫁的。在她出嫁(其實是送親)的前一天,蔡嫵拉著她,眼淚汪汪說了一堆的話,看架勢,恨不得把自己畢生婚姻心得都告訴郭照。郭照很老實地聽著,聽到後來,小丫頭都不知為何漸漸濕了眼眶。她擡起手帕,抹了蔡嫵臉上的淚,然後第二次喚蔡嫵娘親。蔡嫵微微楞了下,就聽自己眼前丫頭用及其輕柔及其和緩地聲音說:“娘,照兒走了以後,您多保重身體。照兒會好好的,您和父親,弟弟們也要好好的。咱們以後還有再見的時候呢,照兒還想著將來把您的外孫給送到中原來呢。”

蔡嫵抽搭著哽咽,拉著郭照的手,默默拍著:母女倆其實都知道,這所謂再見,是一個遙遙無期的日子。和嫁到別家不同,郭照此去,算是和親。若無意外,他們恐怕此生都再無相見之日。送親一別,便是訣別了。

只是母女倆到底默契,誰也沒有戳穿這個美好的夢幻泡泡。等到月上柳梢時,蔡嫵才把郭照放了回去。

可郭照出門沒走多遠,就在院子裏碰到了獨立中庭的郭嘉。郭嘉背對著剛才郭照跟蔡嫵談話的房門,不曉得在外面站了多久。

郭照收住腳,站在了廊下靜等著郭嘉開口:對於郭嘉,就算他沒怎麽有嚴父的架子,郭照也總是敬畏多於親近。

郭嘉聽到腳步聲後回了頭,笑望了會兒郭照,良久才道:“和你母親說完了?那就聽我在啰嗦一通吧。來,照兒,到書房來。”

郭照應著諾,緊跟在郭嘉身後,隨他進了書房。

蔡嫵也不知道父女倆在書房談了些什麽,她只知道出來的時候,郭照眼圈是紅的,但是眼神卻更加剛毅堅定。而郭嘉,似乎依舊習慣用一種漫不經心地表情來掩藏他心裏真實的情感,就好像為了囑咐郭照,靜立中庭,露重濕衣的父親是不存在的一樣。

等到郭照出嫁那天,軻比能迎親使團一到鄴城城外,蔡嫵就克制不住的掉了淚。

再到郭照跟郭嘉蔡嫵三拜九叩行大禮告別的時候,蔡嫵幾乎站不住地就往下墜,要不是旁邊郭嘉一直扶著,蔡嫵很可能就委頓到地上去了。

軻比能這回迎親的手筆很大,不光婚車修的豪奢華麗,連迎親隊伍都是從鮮卑作戰軍裏抽調的兩萬精銳。而且作為一族首領,這哥們並沒有按照鮮卑娶妻的禮俗來娶郭照,而是依著漢禮,從求娶開始,問名,納吉,納彩,問期等六禮一件不少,到了迎娶這天,更是沒在乎手下人關於“不過一個女人,大人難道還要親自屈尊去鄴城?”的建議。當真帶著人到鄴城來了,而且還畢恭畢敬地跟著郭照對蔡嫵和郭嘉行了禮,當然,他不是三跪九叩,只是按照鮮卑禮恭順的點頭彎腰罷了。

但就算這樣,蔡嫵也覺得稍稍放心了:至少,這個男人現下是在乎照兒的。不管他是什麽目的,什麽企圖,只要他對照兒有心,她就相信,總有一天,照兒會好好把握住這些,得到她想要的。郭嘉對軻比能那彎腰一禮,倒是沒有絲毫表示:他就覺得解氣了。眼前這混蛋,莫名其妙娶了他女兒,讓他行幾個禮,難道還過分了嗎?

於是在軻比能躬身行禮之際,郭嘉一直笑容和煦,笑意盈盈地看著底下一對新人,表情無比和藹,無比慈善的樣子。

但是等到新女婿行完禮,這位新上任的“和藹”老丈人卻死活不開口說“免禮”。於是軻比能就只能繼續彎著腰。他身後帶的徹越西和集英都快傻了:我們開始還納悶這郭奉孝是轉了性子?怎麽可能這麽簡單就放大人過關,娶他姑娘呢?敢情繞了半天,在這等著呢!這還真是有苦說不出的事:大喜日子,你老丈人考驗新女婿,天經地義!你能氣什麽?你能急什麽?你該著有這一遭!

旁邊司禮官看到這情形直接就楞了:誰家老丈人難為女婿是在行禮之時啊?人家都是事前難為好了,過關了才讓行禮的!郭大人呀,您這是唱的哪一出,你提前給小的們打個招呼行不行?

司禮官頭上冒汗,可憐巴巴地把目光轉向一旁觀禮的曹操,曹操嘴角一勾,對著郭嘉那裏揚了揚下巴,意思是:隨他去,他什麽時候覺得折騰夠了什麽時候你在見機行事。

司禮官苦兮兮地收回目光:早知道是這結果,他就不去看曹操了。曹操這點子出的,一樣是看熱鬧不嫌事大!

莫約過了有半刻鐘時間,郭嘉“良心發現”,決定對軻比能高擡貴手,才慢慢悠悠說了句:“起來吧。以後好好過日子吧。”

旁邊馬超幾個聽到郭嘉這話只覺額角直抽:他……他還真把自己當老丈人了!瞧這岳父派頭擺的,當真是足足的呀!還“好好過日子”?軻比能他要是能能好好過日子主兒,主公還頭疼個鬼呀?

徹越西則是倒抽了一口氣:這不會是趁機敲打大人的吧?這……郭奉孝也忒能見縫插針了。

集英倒是厚道:大人娶夫人不容易,先前的送禮不論,趕路不論,單今天這行禮和受警告就夠他們這些隨行人看清楚大漢的態度:就算是和親,我們也是占優的一方。別以為我們姑娘是隨你們折騰,任你們拿捏的。她後臺硬著呢!

好容易一陣鬧哄哄行禮算是完了,一眾人要轉移場地,去鄴城城外送親了。

鄴城外頭早鋪好十裏紅毯了,送親隊伍裏,郭奕以貌似面無表情,實則咬牙切齒地態度對著軻比能。蔡嫵只看了兒子一眼就覺得他狀態萬分眼熟:十幾年前,她離家時,蔡威看郭嘉就是這個樣子的!只是郭奕比蔡威好那麽一咪咪——他沒拉弓射箭,威脅軻比能!

其實郭奕倒是想來著,可惜他武力值不怎麽樣,再說當著這麽多人面辦這事,郭奕有那個心,也沒那個膽子:這情形可不是他老娘嫁給他老爹那種平常人家的婚姻。這是關系到兩個政治集團利益的聯姻,他爹可以頂著老泰山名義給軻比能一陣派頭,可他總不能頂著弟弟名義給準姐夫一支響箭吧?那不是告誡,那就是公然挑釁!軻比能不惱才怪!

郭奕這裏神思電轉,來回推敲,沒註意他身邊曹彰瞧他的古怪表情。

曹彰看著自個兒哥們表情一陣清白,一陣漲紅的,只覺自己腦後冒汗,後脊梁骨都要豎起汗毛了!

曹彰這回比較倒黴,他是被他二哥推出來的。原本曹操劃拉人送親時,劃拉的是夏侯尚、荀惲跟郭奕。三個年輕人跟著馬超這正牌送親使後頭,當個副手,順帶著見識見識。結果他二哥聽了之後,還沒等他反應過,“啪”的一下踢在他腳後跟上,曹彰被他踹了個趔趄,直接從隊列裏出來了。

曹操當時納悶地瞅著自己三兒子:“彰兒,你這是……”

曹彰低著頭,回頭狠瞪曹丕,就見曹丕跟他做口型:你也跟著去……就算二哥欠你這一回。

曹彰暗暗咬牙: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哥呀?有你這麽坑弟弟的嗎?可是明面上曹彰還是擡起頭跟曹操請命:“兒子也想跟著去看看。”

“你也去?”曹操失笑,“為什麽?”

曹彰楞了楞,一時傻了眼:他壓根兒沒準備說辭呢。這會兒忽然被問為什麽?為什麽?難道要他說:當然是因為我二哥那個癡人兒放不下這位婚事的新嫁娘!所以只能推我出去,替他瞧瞧那裏到底是啥情形!

他要真講了,甭說他完了,恐怕郭照,曹丕,甚至軻比能和大漢的聯姻都得玩兒完!

“想是三弟少年進取,想去領略些塞外風土,也好為以後情形做打算,父親不妨答應了三弟,反正去送親,也不拘似多少人。”說話的是曹昂。曹大公子雖沒有看到兩個弟弟“眉來眼去”的互動,但是不妨礙他作為一個好哥哥要盡量滿足弟弟希望的心思。

曹操捋了捋胡子,笑看著曹彰點點頭:“既如此,那就依了你吧。”

曹彰聞言略松了口氣,還沒等把這口氣喘勻呼,就聽曹操繼續道:“既是去看塞北情形,那就不能白走一趟。曹彰,回來以後,孤會考你塞北軍略之事,你心裏要有底。”

曹彰目瞪口呆,傻乎乎地楞了好一會兒才低頭悶聲悶氣地說:“諾。曹彰領命。”

曹彰回憶完自己被拉來送親隊伍的始末,不由心裏犯堵,再瞧瞧身邊郭奕:他還在不斷變臉色,不曉得在琢磨什麽呢。

“哎!你小子又在打什麽歪點子?今兒可是你阿姊的好日子,這節骨眼上幾萬人看著呢,你可別整事!真有什麽岔子,奉孝先生也保不住你!”

郭奕鄙視地瞥了他一眼:“你當我是你嗎?會那麽莽撞?”

曹彰一噎,緊接著反應過來郭奕話中意思,驚得出了一頭冷汗:“你搞什麽?你別是要出什麽幺蛾子吧?”

郭奕低著頭,無比乖巧無比無辜地表示:“我這麽聽話,怎麽會那樣呢?放心吧,肯定不搞幺蛾子。”

結果曹彰聽了更冒汗了,眼瞧瞧啟程的隊伍,再看看已經收了聲一副純良模樣的郭奕,暗自決心:一路上可得盯緊他,這小子,聽風就是雨,想起是一出,誰知道他到底預備幹嘛?不看緊點兒,出了事,回來我肯定得被我老爹扒層皮。

曹操那會兒才不知道前頭發生了什麽事呢。

他在觀完禮以後,就開始帶著人往回趕了。臨走瞧了眼還沒走出嫁女狀態的郭嘉、蔡嫵兩口子,輕嘆了口氣,善解人意地揪了一串打算鬧哄的人出門回府。

結果還沒等他挪腳,門外一個親衛就匆匆忙忙跑過來,手裏拿著一卷軍報,到了曹操跟前一下跪倒:“主公,宛城張繡將軍急報!”

曹操“唰”的一下亮起眼睛,一把抄了軍報,“嘩啦啦”展開,一目十行瀏覽起來。

一旁剛還在“女兒走了,嫁人了”狀態裏美回過神的郭嘉,也在“張繡將軍急報”六個字入耳後,瞬間回神,扭頭跟同樣回神的蔡嫵說:“阿媚,今天累了沒?可要現在休息?”

蔡嫵眨了眨眼,掃了掃曹操,賈詡等人:看來是軍情確實很重要。他們應該不打算回曹操府上了。於是蔡嫵識趣地對郭嘉點點頭:“確實有些乏了。我先去歇著。等會兒讓柏舟送茶水。”

郭嘉點點頭,目送著蔡嫵離開後,轉身回過頭來把曹操讓到主位上,然後自己跟旁邊那些人又按照以往慣例就座兩側:剛還是熱鬧鬧地花廳,一下子就改成了肅穆嚴謹的議事廳。

曹操展看著軍報,臉色一陣變化,最後定格在大喜之上,擊掌出聲叫道:“好!好!好!”

底下人一頭霧水:啥事啊?咋就值得主公三個“好”字了?

曹操笑得萬分愉悅,一手把軍報遞給郭嘉,一邊壓不住勾起的嘴角,聲音都帶著喜氣:“荊州水師嘩變泰半,襄陽城宿衛營被屠三營,襄陽南北糧倉起火,七處緊要官衙起火。劉景升外甥沒了,連他兩個兒子都被擄成了人質,帶到長江上去了。荊州可不是殘了?這情景可不是大好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照兒嫁人了。哦哦,蔡小威,你果然……鬧騰開了。

PS:不出意外,星期五的話,應該是雙更(你們倒是後如果沒發現新章節,就打開這個看看,因為章節分太零散不好取名字。所以接下來章節都可能是內容很豐滿的那種)。

215出乎意料的人質

青衿是決然沒想過,這謠言和失竊事情裏頭還有江東在摻和。她一直覺得公子跟江東之間有一種難言的默契在,類似井水不犯河水。但是現在……青衿覺得之後的事情可能有點棘手。說不好她家公子會傾城為紅顏,帶著所有弟兄去投江東,也說不好她家公子家鄉情重,就此跟江東結了梁子,死磕到底了。

青衿一邊胡思亂想,一邊手下不停。待全部弄好,又急匆匆拿了繃帶,給蔡威裹了傷口,交代一些註意事項,才遲疑地開口問道:“公子,對江東,您打算怎麽辦?”

蔡威沒說話。合著眸,姣好的面相上,血色不顯,額帶薄汗,看著倒有一份難得的安靜和脆弱。

青衿一見他這表現也知道他現在不想多說。只好輕手輕腳收拾東西,打算走人。

等她都收拾好,拉開門邁出一步時,她以為已經睡了的蔡威又忽然開口:“這傷口什麽時候能長好?”

青衿眉頭皺起,扭頭看看四周環境聲音微沈:“這樣的天氣,這樣的情形,要完全長合,恐怕得有兩個月。”

蔡威眉梢抖抖,低著頭輕笑了兩聲。在青衿對被他笑的莫名其妙的時候,對青衿問了句:“你來時的用的那些商船還在吧?”

“都在呢。阿圖讓人給拴在了船舷上,跟著戰船一道往東。”

蔡威迷糊糊地回了句:“……那就好。”然後撐著精神對青衿擺了擺手。青衿會意,扭頭輕輕給蔡威帶上來房門。

等她一出來,魏延幾個立刻圍了上來:“怎麽樣?”

青衿擦了把汗:“還好。公子身子骨硬朗,應該撐得過去。不過……黃祖這一箭,到底上了筋骨,雖然不深,可半年內想要挽弓搭箭也是不可能的了。”

陸遜聞言皺了眉:“仲儼知道嗎?”

“雖沒有明確告訴他,但以公子的明透,他應該已經知道了。”

魏延輕輕嘆了口氣,擡頭安撫眾人:“只是半年養傷,不妨事,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夏口這一關,你們說……周公瑾能讓咱們順利過去嗎?”

青衿不說話,蕭圖也沈默。

只有文進蹙著眉,似乎並沒聽進魏延的話。他這會兒正望著荊州襄陽方向,依稀又想起了那個嘩變流血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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